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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介绍

作为云计算最重要的底层基础之一，KVM 虚拟化软件在现代的数据中心中应用非常广泛。基于 KVM 的 hypervisor 包括了构成宿主机的软硬件，共同为虚拟机中的应用程序提供高性能的 CPU、内存和 IO 设备等资源。在大规模部署的生产环境中，作为云服务提供商（Cloud Service Provider），如何从技术上保证软硬件的可运维性，一直是大家重点关注的问题。

为了给用户提供稳定、安全、高效并且功能丰富的云资源，IaaS 的底层软件必须能够支撑软硬件的各种运维需求。例如，在偶然出现一些难以避免的硬件故障时，需要能够把虚拟机及时热迁移到健康的宿主机；或者，在软件安全漏洞或功能缺陷被修复后，能够通过热升级，及时部署上线到生产环境中。

然而实现用户无感知地热迁移和热升级，却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问题。因为 KVM 虚拟化涉及众多不同层次的组件、诸多特性和灵活可选的组合方式，其中不乏一些非常复杂的软硬件技术例如 SR-IOV、Linux 内核、QEMU、DPDK、KubeVirt 或者 OpenStack 等，系统总体架构复杂度很高。而且这些软硬件模块各自都有复杂的接口和内部状态，在不影响虚拟机正常运行的情况下，要做到宿主机软件的热升级和热迁移，还需要做一些针对性的设计或改造。同时，作为云计算底座的一部分，它们也需要紧密的配合才能完成预期的功能。特别是对于内部状态处理能力要求非常高的热升级功能，更需要深入、全面的打通。

目前，在各个开源社区（如 Linux，QEMU，CloudHypervisor 等）和各大云计算公司，都在积极的尝试对 KVM 的热升级支持进行研发，也是历年各大技术峰会的一个重要研讨主题。字节跳动技术团队从实际场景出发，相应地对热升级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与开源社区紧密合作，从多个角度做出了深度探索并取得了进展。

在今年 9 月份举行的虚拟化领域全球技术峰会 KVM Forum 上，字节跳动系统技术**与**工程团队（System Technologies & Engineering，简称 STE 团队）公布了相关的技术成果：首次提出一种在 KVM 热升级场景中透明支持 PCI 直通设备的方案，**能够显著降低内核热升级的实现成本。通过对 host 内核和 QEMU 的扩展和改进，可以做到不依赖于特定硬件修改或者 guest 配合的热升级，支持 PCI 直通设备。同时，在性能方面，也通过深入的分析和优化，将一次内核热升级所需的最少时间（downtime）从 1000**ms 降低至 160ms ，效率**提升 5.25 倍**。

本文将整理回顾 KVM Forum 大会中分享的主要技术方案，以飨读者。

KVM Forum 会议演讲视频链接：

Preserving IOMMU States During Kexec Reboot：https://share.weiyun.com/Mz3Wk6v8

2 . IOMMU 状态保持

PCI 设备直通在当前数据中心的 KVM 虚拟化场景中广泛应用，能够为虚拟机中的应用提供高性能的 IO 设备。同时，直通设备的使用也为云计算底层软件设施的运维带来了一些复杂度。

其中，对热升级和热迁移的兼容性是 PCI 直通设备的一大难点。这是因为热升级或热迁移操作依赖于对虚拟机状态的提取、保持、传输等操作，而 PCI 直通设备的状态数据对于宿主机侧的 hypervisor 是不透明的。因此在 IaaS 的实践中，往往需要对使用了直通设备的虚拟机进行特殊处理。例如，通过定制的 SR-IOV 硬件，实现 PF 管理 VF 状态的逻辑；或者在虚拟机中运行特殊的驱动程序和 agent 进程，通过 guest 在过程中的协同配合来完成热迁移或热升级操作。

这些方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 PCI 直通设备的运维难题，但是带来了更高的研发成本、软件和配置的复杂度，也有可能会牺牲用户体验和 IO 性能。

2.1 技术方案调研

在 KVM 中对 PCI 设备的直通需要通过 VFIO-PCI 接口来完成。VFIO-PCI 是 Linux 内核对 IOMMU 和 PCI 底层逻辑的抽象封装 API，提供给运行在用户态的 QEMU 或者其它 VMM（Virtual Machine Manager）软件来配置虚拟设备的 IO 映射关系，从而允许虚拟机内核驱动直接访问硬件资源，以达到较高的 IO 效率。

在热升级过程中，虚拟机的运行状态需要被稳定的保持在升级之前的状态，其中包括虚拟机的 CPU 状态（寄存器里的数据等）、内存数据、虚拟设备的接口状态和内部状态等。对于 PCI 直通设备来说，有 2 个思路：

设法提取设备的状态数据，备份在预先设计好的位置（如预留的内存或者磁盘），然后在热升级结束之前，从备份中恢复。提取备份的过程，一般称之为序列化；从数据中恢复状态的过程称之为反序列化。
不提取设备状态数据，并在热升级过程中完全不改变设备状态。热升级完成后，虚拟机继续访问这个硬件设备。

前一种思路已经被证明是可行的方案，并且在某些较新的硬件中已实现，它的优点是不仅可以用来热升级，也可以用来热迁移；在热迁移过程中，虚拟机会被转移到不同的物理机上，也就不可能再使用同一个设备。但是，这个方式的缺点是必须有硬件支持，同时因为存在序列化、反序列化的操作，完成热升级所需时间较长。

我们对第二种情况进行调研和实验后发现，通过对 Linux 内核进行一些局部的修改，在 Intel IOMMU 上可以实现在热升级过程中，设备状态的完全隔离和保护，从而得到一个 PCI 透传设备的热升级通用支持方法。

2.2 解决方案

本文提出的方案主要包括三个部分：

改进一：通过在 hypervisor 中引入必要的静态页面分配，保证 kexec 重启过程中的状态保持。

静态分配主要有用户态和内核态两部分工作。其中，用户态的工作方式为：

虚拟机的 RAM 使用 memmap 方式分配，在 host 侧使用 DAX 的形式管理。memmap 是一个内核参数，可以为物理内存分配不同的属性。其中 E820 type 12 是一个 NVDIMM 类型（例如 memmap = 2G!6G）。
这个类型的物理页，将不再被内核动态管理，而是作为“非易失性内存”来看待。在启动后，我们可以通过创建一个 DevDax 字符设备，mmap 到 QEMU 的地址空间。
DevDax 的创建可以使用系统调用，也可以用 ndctl 命令：

ndctl create-namespace -m devdax

4 . 该命令会创建一个类似 /dev/dax1.0 的字符设备。这个字符设备提供一个支持 DAX（Linux内核提供的直接物理地址访问机制）的 mmap 接口，可以直接将物理内存映射到 QEMU 用户态。QEMU 命令行参数如下：

$qemu ... -object memory-backend-file,id=mem,size=2G,mem-path=/dev/dax1.0,share=on,align=2M \ -numa node,memdev=mem

5 . 而后 QEMU 会通过 KVM 接口把这段预留内存用于填充 EPT 页表。

改进二： 内核态**的静态分配实现需要通过一个内核补丁来实现**

我们在内核中引入了一个新的物理页管理器 KRAM，为其它模块提供 2 个分配页的函数接口。这两个接口的主要目的是提供静态物理页给硬件相关模块。 a . kram_get_fixed_page(area, index)

b . kram_alloc_page()

2 . 在 E820 的 enum 中定义新的 type 用以预留物理页给 KRAM：memmap=*:* 。

3 . 在 Intel 的 IOMMU 驱动模块中，使用 kram 接口来分配 root page 和 DMAR page。包括iommu_alloc_root_entry和alloc_pgtable_page等函数中，将原本的alloc_pgtable_page替换成对 KRAM 模块的调用。

改进三：对 VFIO 设备简化，保证硬件状态不被干扰

在 VFIO - PCI 相关系统调用（VFIO_GROUP_SET_FLAGS）中，我们加入了一个新的标志位，用以在 QEMU 热升级过程中，跳过对 VFIO - PCI 设备的初始化和重置。

第二、三部分的相关代码将会在后续开源。

2.3 PoC 验证

目前我们在 QEMU 模拟环境中对上面的方案进行了实验。借助 KVM 在 Intel CPU 上的嵌套虚拟化支持，和 QEMU 对虚拟 IOMMU 的支持，可以很快的启动一个测试环境：

$qemu -machine q35 -device intel-iommu,intremap=on-cpuhost... -device e1000e,netdev=guestnet

上面的命令启动的嵌套虚拟化的 L1，运行的是增加了 VFIO - PCI 热升级的内核。对 L1 里安装的 QEMU 同样也加入了 CPR（Checkpoint Restore）和 VFIO - PCI 的扩展调用。

使用 VFIO - PCI 我们分配上面的虚拟 e1000e 网卡给 L2：

$qemu ... -device vfio-pci,addr=06.0,host={dev}

然后，通过 cpr-save -> kexec -> 启动 qemu -> restore 的流程来热升级整个 L1。

在测试过程中采集到的时间记录如下：

从暂停虚拟机，到重启以后虚拟机恢复运行并在虚拟网络上继续发包，一共经过了 159ms。虚拟 e1000 网卡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被 reset，始终保持运行状态。也就是说从外部或者应用视角来看，因宿主机热升级而导致的总响应时间，仅仅增加了不到 160ms 的时长，并且由于网卡的 rx 队列始终可用，在流量较低的情况下，也不会导致丢包和重传。

相比之下，如果用内核和 QEMU 的主线版本来执行上面的流程，可以采用 savevm 到磁盘后 kexec 重启并 loadvm 的步骤。但是这样不仅不能支持 VFIO - PCI 设备，也会因为缺少各种优化（如：savevm/loadvm 需要复制虚拟机内存），产生 1000ms 以上的 downtime 延迟。

3 . 结论

在使用 VFIO - PCI 透传设备的宿主机上，部署了具有上述改进的 host 内核和 QEMU 等程序。在测试中，基于 QEMU 通用的 checkpointing and recovery（CPR）框架，我们现可以支持低损耗的 host 内核热升级动作。从暂停虚拟机，到重启进入新内核并继续执行虚拟机，整个过程可在 160ms 左右完成。

此技术方案可被应用在公有云和私有云的 IaaS 业务场景，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能够显著降低运维成本，提高云的安全性，并优化运维过程中的虚拟机运行性能和客户体验。字节跳动系统与技术工程团队将会继续优化 Linux 内核和虚拟化软件，为数据中心持续提供安全、稳定、高效运行的系统软件。

此外，在 Virtio 设备标准，QEMU 热升级，Linux 启动时间，io_uring，kexec 等方面，团队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优化。我们将会在本文和后续文章中持续分享相关技术和最新进展。